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暹粒观鸟遇险记
文
老渔
暹粒,柬埔寨的一座小小的城市。这里有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吴哥窟所在地,也是王家卫的电影《花样年华》里,梁朝伟对着树洞倾吐着无数秘密的地方。
那一年,趁着春节前的假期,我们一家三口带着老人终于来到了这座期待已久的城市。吴哥窟无疑是人生游历中必不可缺的。吴哥之美确是世界之美。但我和老朱作为两个鸟人,也不妨顺便在这座小城进行自由自在的观鸟活动。
我们准备看完吴哥古迹之后,特意留出些时间随意去观个鸟,或是近郊野外,或是洞里萨湖。因为有在马来西亚、泰国和斯里兰卡观鸟的经验,对于我们来说,东南亚、南亚可以不走专业路线,随意观鸟,到处都是。比如在马来西亚的亚庇,临近的公园,常常是远处看到一棵结满了大花的树,近处看原来是一树的鸟;又如在斯里兰卡住在狮子岩郊外的一处民宿里,早上随意到附近走走,竟然发现了一片湖,湖上、湖中、湖边各种各样的水鸟林鸟应接不暇。且因带着老人和孩子,不适宜走专业观鸟那种起早摸黑的辛苦的路线。我的想法是:随走随看,佛系观鸟,老小兼顾,皆大欢喜。
然而暹粒可不是一个佛系的旅游城市。
暹粒喧闹、嘈杂,空气里的美元味道很重。突突车追着你,管你去哪开口就是“OneDollar”,出租车上车就是10美元,狮子乱开口的遍地都是。谈好了价钱,下车时司机告诉你日落后得加5美元,稍微远一点呢,马上10美元起跳。别看到处都是小吃车,仔细看一下发现不少是卖煮方便面。餐馆里东西又贵又差,有个据说是著名中餐馆的,一道肉是22美元,比我们在波士顿有名的香港餐馆吃的龙虾还贵好吗?要么你只能吃当地人的小吃摊,还凑合,但是很不卫生。
真不知道一个连火车都没有、到处是土路的国家,旅游城市消费比北上广还高!要说旅游城市我也走了不少,虽然肯定会比非旅游地贵,但一般不会有天上地下之分,但柬埔寨就做到了上天入地的区别。
在巴戎寺休息的时候,遇到一家北京来的,妈妈带着孩子和父母,告诉我们:暹粒非常之好了!因为在他们在金边,第一天坐在突突车上就当街被抢了包,而且被抢了后,突突车立马熄火,告诉他们不能追。要办临时护照,一堆骗子扑上来,同胞的本地的。那位妈妈还告诉我们,西港(西哈努克港)更不能去,赌场红灯区大工地,特别不安全,房价几万人民币,击鼓传花般在渴望暴富的中国人手里倒腾。暹粒是实实在在的,最安全的旅游胜地。
我当然事先查过资料,金边西港早就排除,但没想到暹粒也这么糟心(吴哥古迹的美不赘述)。城里没什么鸟,大小吴哥也基本没有。远郊的崩密列是网上盛传的观鸟佳地,于是就去崩密列。一下车,果然鸟声不绝,可惜树高林密,看得很艰难。能分辨的有黑头鹎、纹喉鹎、黑冠黄鹎、黄绿鹎、黑卷尾、灰卷尾等。高高的树顶快速飞过一只尾巴奇长的鸟,我感觉是绿嘴地鹃,回家后把照片放大了看,果然是。
洞里萨湖上盛传的普列托尔观鸟胜地呢?然而找不到几个当地明白人,说半天也搞不清到底他们知不知道我想干嘛,但要价开口就是美金每人每天,当然没有鸟导,我犹豫了,算下来七七八八得美元一天,还没有专业鸟导还中文不会英文磕巴。记得我们在斯里兰卡的辛哈拉贾森林公园请了一位专业导游,人家一路巴拉巴拉引导大家看鸟看蜥蜴看虫子看大蜘蛛网,老老小小跟着他走了几个小时都觉得挺有趣,临走时特意另外给了小费。这里?感觉不靠谱。
我再上网查了一下所谓的洞里萨湖游,原来主要是去一个越南难民聚居的水上浮村,确实,你要一问司机酒店服务员或导游,想都不想立刻推荐你去那,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玩或有什么好玩,绝大多数人不清楚,也说不清楚。网上游记主要分两类:一类是猎奇+同情,即好奇难民的水上生活,看了之后感慨他们可怜我们生活幸福要珍惜,顺便买点难民们的高价椰子和用不上的手工,感觉自己给穷人献出了爱心。另一类是反感+后悔,不知道跑到这种难民集中地来围观人家生活,再花点小钱买道德感到底有什么意义,能改变什么。我想了想,觉得自己是后者,而且看图,冬季湖水位大幅下降,还很黄。也有许多人拍日落美景,但是,我真的对日出日落没有特别的感觉,骨子里就不文艺我不能假装自己看到日落会陶醉。
难道这次的柬埔寨观鸟彻底凉凉?
老朱不服。一来三天的吴哥古迹看完了,暹粒的夜市日市毫无吸引力;二来,马来西亚和斯里兰卡的佛系快乐观鸟,让他觉得来东南亚不能就这么算了。于是打电话N个,查资料N次,用半生不熟的英语(反正对方的英语也是夹生的)反复沟通,终于有个突突车小哥弄明白了我们的需求:找一处少人的,鸟多的洞里萨湖上游览,其他的花里胡哨的玩法都不要,价钱差不多。
于是,1月25日天清气爽,突突小哥带着我们一家四口,飞驰在暹粒的郊外。这次,这个小哥走的应该是本地人路线,因为我们没有走大路,一会儿穿过小村庄,一会儿穿过小臭河,一会儿路过养鸡场。路上还看到一家正在摆喜宴:用白色的大布幔围成小房子,里面是一桌桌酒席。之所以说他们是摆喜宴,是因为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图,介绍是结婚宴席。
然后来到了一大片农田中的小路上。这片农田很有特点:已经收割完的,刚刚黄了的,绿油油正长着的,同时出现。可以看出农田里的稗子很多,估计他们这农药不打,因为这些望过去高出稻子一头的稗子成片成片的景象,是我小时候看到的乡下农田记忆,以前的农田耕作辛苦,其中就是大夏天要除草,看起来,柬埔寨人民比较乐观,看到稗子当看不见。这时,鸟多起来,忽飞忽落,老朱本就是神眼,不停地叫“呀,一只鸟!”“呀,蓝色的!”娃和老人有时也大叫,我在颠簸的车上拿着望远镜根本对不了焦,一家人此起彼落地大叫,路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快活后还是要交钱的。来到一处收费处,但见:一杆破棍横路间,一间破房杵路边,一位妇女来收钱,满地垃圾泡水边。突突小哥用当地语和那妇女交涉良久,我们猜是讲回扣问题。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收费处和旁边小屋中间的小沟旁,那里站了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娃娃,犹豫着要不要趟水过去找妈妈,她颤颤抖抖地迈着腿,想跨过去,但力有不及,小小的脚抬起来,放下,又抬起来。我家娃看呆了,想提醒她别人听不懂,想过去抱她又怕吓着她,又怕她一头栽进水沟里,于是看得张了嘴忘了合上。终于,她一脚踩在水里,没有翻倒,半身湿了,不过没哭。我家娃终于合上了嘴。那边小哥和妇女也谈好了,一人15美元船票,还真给我们一人一张印了鸟的票,上面是手写的价钱。
最后车停在了湖边的一处林子里,里面放着巨大的音乐声,原来这里是当地人郊游野餐的地方,三三两两的当地人在林中铺开一块布放上吃食,树上挂着吊床,旁边放着流行音乐,也是挺美的。
我们爬上一条小小的木船,木船上有一张镀膜的英文鸟图,果真是观鸟的呢,然而除了我们没看到任何游客(后来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白人游客)。小船开出渡口,不多久,水上赫然出现一大片巨大的鸟,举镜一看,那超大的嘴和喉囊,原来是斑嘴鹈鹕!天空飞的,水里游的,大片大片的鸟!大家都惊喜不已,抢着拿我的望远镜看。水面黄波粼粼,绿绿的小岛和红树林稀疏分布,天地间只有我们这一条小船,在鸟儿飞翔、鱼儿跳跃的大湖上摇晃!
小船开到一处小岛上,我们上了岸,小岛上有几处高台,还有水边小屋,破了的渔网,都废弃了,看得出本也是开发来观鸟的,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废弃了。一只栗头蜂虎剑一般掠过水面,岛上是一片宁静。
我们四处走了走,林鸟不多,只听到看不到,时值中午,不是鸟们的活跃期。岛边忽然游来一只巨大的斑嘴鹈鹕,孤零零的,离我们很近,可以肉眼看到它愣愣的圆眼睛。为什么会有一只孤鸟?明明稍远处可以看到一大群的鹈鹕集结在湖面上。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,感觉这只特别的老,个头也特别大,毛色颓唐,怀疑是一只孤寡老鹈鹕离群要了结。(科学回答请鸟类行为学家来指点迷津)
这时,又有一条船靠岸,来了三个本地壮汉,不带游客,似乎也没有任何事,只是拿了几罐啤酒和我们的突突小哥和船夫喝起来,说着话,当然我们听不懂。我突然心里一阵恐慌:我和娃,婆婆,一老一小一中年妇女,老朱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;他们,五条不超过30岁的壮汉!问题是,另外三条汉子大中午莫名其妙跑到一个鸟拉屎的岛上,虚度光阴么?他们喝着酒,偶尔瞟我们一眼。老人家担心起来,老朱也感到了空气中一丝奇怪的气氛。毕竟,这里不是个法治社会,我们是散客,没有跟什么人讲过来这,外国游客妥妥地包里一定有美元现金!
在国外旅游,老朱有个特异功能,即无论他会不会当地语言,他都能迅速和当地人打成一片。比如我们在土耳其旅游的时候,在一辆长途车上,他和邻座的当地小伙子,一个不会土耳其语一个不会英语,居然用一本《走遍全球·土耳其》书上的土、中常用语翻译,聊了一路,那小伙子竟然把他看上了同车的一位中国姑娘(和她妈妈一起旅游)的羞涩的秘密告诉老朱,希望老朱帮他穿线,当然没成,那姑娘又不是老朱,你不会英语又不会中文人家没法理你。比如在埃及的卢克索,他一大早去外面转悠,最后和一帮当地人一起,吃上了人家的早饭;在神庙里,几个埃及大学生加了他的Facebook,当然回国就联系不上了。
老朱安慰我们没事,理由是七八年的国外旅游下来,还没遇上过危险,别把人家往坏里想,普通老百姓不都是挣点小钱养家糊口过日子,咱们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,至于么!
我婆婆是个良善的老人,中午我们吃带来的面包蛋糕牛奶,她看着突突小哥和船夫啥也没带,就叫我们分东西给他们吃。记得在斯里兰卡旅游的14天,我们包了车,其实包车是不用管司机的住宿和餐费的,但她老是担心司机阿桑卡没钱吃饭(确实斯里兰卡人民比较穷),一吃饭就问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,又要我们给足小费。旅行结束后我算了算,光小费就给了上千人民币,还帮司机付了他两次超速的罚款!
突突小哥和船夫已经吃了我们的东西,吃人嘴软,应该不会起啥歹意。老朱还是决定充分发挥他的特异功能,于是先掏出了烟!不要笑,香烟是很多国家普通老百姓(男)的通行证!想起在开罗机场,我们办当地电话卡时,机场保安就问老朱要烟抽,然后老朱就愉快地在机场大厅和几个埃及人吞云吐雾。我家娃本来是特别讨厌别人抽烟的,此刻,她火速给爹下命令:“别再吃面包了,赶快去发烟!”老朱一听赶紧咽下面包,走向那五条壮汉,一边打招呼一边发烟。会不会高棉语不是问题,烟和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,反正就聊起来,一会儿六个汉子很欢乐。不过人家并没给老朱酒喝,也许本来就不够。
危机解除!或者是想象中的危险在笑声中烟消云散了。
没过多久,突突小哥告诉我们(船夫不会讲英语),船夫要带我们逛一逛湖,然后就回去。那三条壮汉干什么去了我不记得了,因为危机解除后我就没再注意他们。
于是我们坐上船开始在湖上逛。湖面上东一簇西一排的斑嘴鹈鹕,小脑袋大嘴巴都往同一个方向。湖中小岛的树上,停着大小白鹭、苍鹭和彩鹳,也许还有其他的种类,船晃得厉害我也看不清楚。湖面升出的木栏上是一动不动的鹭和起起伏伏的鸥,大概主要是须浮鸥。鸥类的识别我是小白,估摸着看。
船开进了一片水葫芦中,紫色的花成片的煞是好看。我没见过这么多花的水葫芦,因为水葫芦在我国属于物种入侵必须除之而后快的植物,不能允许它们这么恣意疯长的。水葫芦中有不少黑翅长脚鹬,看到船来并不惊慌。还有飞速掠过的栗头蜂虎,老朱一直想拍清楚,于是一看到蜂虎就大叫停船,可是船夫总是反应慢半拍,等船停下来已经过了很远了。我们不时地大叫“STOP!STOP!”,因为总是冷不丁看到点什么,船夫被我们弄得手忙脚乱。特别是当我们看到一只鹰停在树顶,我们三人狂叫停的时候,船夫和鹰被我们吓得一个急熄火,一个急速逃,结果,是啥鹰没看清也没拍到。
但突突小哥就摸清了我们的游玩思路了。回去的路上,又经过那大片农田,我们看到什么又开始叫,突突小哥停车的速度越来越快。特别是我们看到了一树的钳嘴鹳,小哥还下了车陪我们一起看。一树的钳嘴鹳!
回到买门票的地方,小哥停下来找那个卖票的妇女。我们很奇怪,为啥?不一会儿他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张镀膜了英文鸟图,哦,原来小哥学习能力很强,他估摸着这也是一个商机。
回来后老朱老问我,哪些鸟是我的新种,我说除了斑嘴鹈鹕,其他的基本都在云南看过了。他有点失望,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多看到一点新种的,但我觉得很多鸟仅是看过一两次,时间一长也记不清了,再看也挺好。其实,不跟专业团,佛系观鸟,大部分看到的都是当地常见种,一般很难有稀罕种给你佛系看。但是,观鸟的目的是什么呢?为了观鸟,和家人同伴钱包死磕,这种观鸟于人于鸟又有何益?刷新种当然是巅峰快乐,但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,或者迁就同伴的情况下,看到什么都很愉快的心态,难道不是佛系观鸟的更高境界么?
乐也罢,险也罢,观鸟观自在,路上所遇皆为经历,且作平常心。
——老渔完稿于年1月康城,略改于年5月云谷。全文余字,感谢您读到这里。
编后记(老朱):
本文是老渔于年1月写就的,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竟然没有在